走过摩肩接踵的夫子庙,穿过人来人往的水游城,抬头仰望一栋栋高高的建筑,差点淹没了记者此行的目的地。
拐进深巷中,这是难得的闹中取静地——慧园里,南京的“石库门”。
石库门是上海本地颇有旧弄堂特色的居民住宅,而南京的慧园里也是现存少有的民国时期里弄式建筑群,身处其中似乎将时光轴拉回到了上个世纪。
这里2009年被列入南京市重要近现代建筑风貌区,曾见证了日军侵占南京的历史,让南京的孩子们害怕“被扔进去喂狗”。尽管这里的名气尚不如颐和路,如今这片有着优雅外观的住宅正在吸引文青们的探访,伴随着出新改造带来焕然一新的效果,这里或将逐步成为一个网红打卡地。
老人回忆:
“以前中华门放烟花这都能看清楚”
记者沿着院落里弹石铺成的道路向前,一排排二层砖红色的小楼十分抢眼,每一个单元建筑设计基本如一,都有老虎窗和铁艺小阳台及小院落。有的院落里,自养的盆栽一盆盆挨着,高大粗壮的树木亭亭冠盖。
这个小区建于上世纪30年代,是由开发商统一建造,为上海商业储蓄银行高级职工宿舍。记者发现,如今小区里有不少老人居住。一位75岁的老人告诉记者,自己从1951年就租住进来了,那时候家长是省级机关干部,自己住进来时还不到十岁。
不同于现在如闹市区中的一块“洼地”,尽管只有两层,但彼时这个小区是附近的一块“高地”。那时候旁边都是老百姓自己家建的平房,这里则别人眼中羡慕的独立式花园住宅。
一位80多岁的老奶奶告诉记者,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五六十年了。“以前这些大楼都没有的,”她指着小区前后的高楼说道。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中华门附近放烟花这里都能看得很清楚。
而随着时代发展,这个小天地外经历了快速发展变化,一栋栋大楼拔地而起,居民楼、商业区铺展开来,成了当代人最熟悉的生活和工作场景。唯独这个小天地,自打从旧时代来,似乎就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成为了一个历史时代的缩影,凝结成一份老城南的独特风情。
黑暗岁月:
“再不听话就把你们扔到慧园里喂狗”
然而,现在的住户已经少有人知,慧园里曾经历了一段黑暗的岁月。
1937年12月13日,日军侵占南京以后,刚刚竣工的慧园里还没来得及迎接银行职工们,就被日本宪兵司令部占用,为司令部官员宿舍,是南京百姓不敢踏入的禁地。丁永懋在《白下文史》里回忆起了这段孩子眼中的封闭岁月。
“那时候慧园里的大铁门始终是禁闭着的,叫人见不到里面。在大铁门的右下角开了一扇小门,作为进出的唯一通道,带枪的哨兵只在铁门内活动,但有时日本兵牵着军犬出来巡查,有时军犬会狂吠一阵,确实叫人不寒而栗,尤其是在深更半夜中狗吠更叫人惊恐不安。”
那时候每当有小孩子调皮时,总会听到大人们说:“再不听话,就把你们扔到慧园里去喂狗。”这句话对孩子们会很灵验,再闹的孩子也会一声不响地停止哭泣和吵闹。
而到了1945年春天,“日军的末日即将来临,此时的慧园里来来去去的人多了,大铁门有时也敞开着。那些军人进出频繁,态度也不那么凶了,行人可在慧园里街口向里张望一下。”
而到了日本无条件投降后,“慧园里的日本人如丧家之犬,男人们被押去修路、填塘、做劳务,等待遣返;女人们和她们的孩子向每个走过的中国人行礼致歉。”到这时候,中国人才重新成为慧园里的主人,年仅8岁的丁永懋才“第一次以主人的姿态走进了既向往又惧怕的慧园里”。
后来慧园里慢慢热闹了起来,达官显贵、政府官僚等纷纷住了进来。尤其在1948年国民党当局一手包办的“国大”召开之际,慧园里车水马龙,歌舞升平。为所谓“国大宪法”的通过、“总统”人选的确定,一些官僚、政客、地痞、流氓川流不息。“拉票、贿选花样百出,一片乌烟瘴气,慧园里黑了。”直到1949年4月23日南京解放,慧园里才真正回归人民。
未来:
打造“民国风情一条街”
不过,随着人口的增长,住房紧张,慧园里也“东搭一间,西建一室,以往群楼格局已不复存在。”建筑内部结构老化严重,功能和格局不能满足当今需要,房子内部破烂拥挤,墙面肮脏,楼梯开裂。
近些年经过整治出新,慧园里的违建被拆除,道路和墙面也整洁起来。记者近日探访,小区内正在进行新一轮的优化调整。
记者从洪武路街道获悉,本次慧园里环境整治出新,主要是对原有历史风貌区建筑外立面进行保护性维护及配套设施的统一序化和调整,对破损路面、墙面、屋顶、雨棚等进行修复出新,安装车棚,道路、中心花园及社区管理用房改造,及增加文创元素,恢复街巷历史风貌特色,部分景观绿化改造提升等,打造成“民国风情一条街”。
慧园里历史风貌区是《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划定的 22 片历史文化风貌区中的一片。皇甫玥、郑晓华等规划专家曾在相关论文中分析,慧园里是南京现存较少的几处民国时期的里弄式民宅片区,其建筑形式与空间布局真实地反映了民国时期社会中、上层市民住宅建设风貌和居住环境,具备整体性与原真性,体现了当时的建筑设计、施工技术水平,对了解和研究中国近现代建筑史与城市史具有重要的价值。
这种独特的价值也吸引了年轻人带着相机和好奇前来探访,成为了建筑文化和历史文化的一扇窗口。有自媒体文章写道:“在慧园里,可以感受到亲和的市井气息,还有民国时期的沧桑。阳光下弄堂里的红墙灰瓦,也都鲜活了起来。”
来源:紫金山